编者按:
1952年,在中央文委主任胡乔木和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江丰等人支持下,中央美术学院开始筹建版画系。将版画纳入专业院校教学体系意味着对其进行系统性学科建设和本体规律研究,而倡导版画民族化的根本目的是确立中国版画未来的文化立场和独特艺术范式的创造......

封面作品:《吹口弦》(阿诗玛插图),水印木刻,29.2cm×24.8cm,黄永玉,1952 年
1952年,在中央文委主任胡乔木和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江丰等人支持下,中央美术学院开始筹建版画系。将版画纳入专业院校教学体系意味着对其进行系统性学科建设和本体规律研究,而倡导版画民族化的根本目的是确立中国版画未来的文化立场和独特艺术范式的创造。
版画系最初的筹备工作由彦涵先生负责,后彦涵先生调至中国美协,由李桦先生接手筹备工作,并首任系主任,着手组建版画专业师资队伍,制定教学大纲。教学大纲明确培养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和熟练掌握木版、铜版、石版画技能的专门人才。其中确立了以木版为专业必修课,铜版、石版作为二选一的专业选修的专业技能架构。1954年开始招收第一届本科生。
在木版画教学上,以李桦先生为代表的教师开始从理论和实践两方面对木版画艺术本体规律和规范的教学体系进行研究。首先是对黑白木刻基础技法进行了系统研究,李桦在教学中总结出木刻入门三把金钥匙的“刀法14种图”、“刀法组织48种”和“黑白对比变化示意图”。在掌握黑白木刻技法的基础上,还开设了套色木刻和水印木刻课程。1953年,李桦先生邀请从日本回国的李平凡先生来学校讲授日本彩色木版画技法,日本水印版画相较于中国传统饾版套色简单实用,易于掌握,于是这种新方法率先在中央美术学院水印版画教学中开始使用。
创作于1958年的《陕南陕北是一家》是赵瑞椿先生学生时期的水印版画作品,作品表现了一群陕北、陕南年轻男女在秋日的田地里劳动收获的场景。画面以粗黑朴拙的线条为主要造型语言,略带有民间装饰风格,画面着色并不多,仅在前景弯腰收割稻子的男青年裤子和左上角双手举着白菜的女青年衣服上分别套印了红、蓝两色。为平衡画面色彩,还在右前男青年和后面两个女青年身上分别点缀了红腰带和蓝头巾,人物面颊和肌肉部分用红色做了些晕染。和黑白木刻相比,这件作品欢快、喜气、热烈,生动反映出新中国给人民带来的新气象。但其水印木刻艺术语言尚不成熟,仅是在水印黑白木刻基础上加了些局部套色而已,是件典型的从黑白木刻到套色水印木刻过渡阶段的作品。
赵瑞春《陕南陕北是一家》,木版水印,31×36cm,1958年
比较而言,梁栋1963年创作的《桃红又是一年春》则显现出较为成熟的水印木刻本体艺术语言了。早期的水印木刻有一个基本特征,就是以一幅黑白木刻为主版,再附加几块色版,由于主版已把画面中所要表现的对象都完成了,画面大的格局基本确定,作为色彩的副版所能起的作用很少。而梁栋的这件作品则打破了这个固定搭配,画面用了四块并无主副之分的印版。淡墨渲染的远山和地面底色为第一个版次,中景石头堆砌的路基和远处的树以及树的阴影为第二块版,画面右侧绯红的桃树底色为第三个版,最后是近处墨色较深的树和青石结构。从印制的效果看,已具水印木刻特有的水墨韵味和透明感,整个画面沐浴在清晨的薄雾中,逆着光的桃花,红艳芳菲。石板路上一列背着竹篓上山的人,或独自前行,或侧身低语,营造出一种空山语静的人文意境。
梁栋《桃红又是一年春》,水印木刻,31×41cm,1963年
从1958至1963年,时间并不长,但水印木刻在中央美术学院的教学中却进步神速,这得益于那些艺术功力深厚的教师的探索、研究,以及形成的一套科学合理的教学方法。早在1950年,李桦先生便发表了《关于木刻的水墨拓印法》一文,从《十竹斋画谱》和《北平笺谱》切入专门介绍了用水调墨或颜料作为拓印的版画制作方法和自己艺术实践的经验,特别谈到了水墨拓印法是中国木刻版画艺术上的宝贵遗产并呼吁艺术家们去注意它,发扬它。他不仅写文章介绍水印技法,同时进行作品创作,《夏日》是其1956年的作品。他在一块淡绿的色底上,用活泼伶俐的刀法,刻画了一群在盛夏酷暑中嬉水的孩子,画面色调轻松欢快,充满了生活情趣。为了更好地讲授水印木刻的制作流程与方法,李桦先生还以《春风又绿江南岸》这件作品为例,做了分版、分色印刷示范样张,将绘稿逐一分解为套印版,以图示意,一目了然。
李桦《春风又绿江南岸》(步骤一)1963年 27×39.5cm 木版套色 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藏
李桦,《春风又绿江南岸》分版印刷步骤教学图例步骤二,1963 年
李桦《春风又绿江南岸》(步骤三)
李桦,《春风又绿江南岸》分版印刷步骤教学图例,1963年 27×39.5cm ,木版套色,1963 年
其间还有教学经验丰富的黄永玉先生。早在1953年黄永玉便被时任副院长的江丰先生派到荣宝斋学习传统木版水印技法,以便在今后版画系的教学中能开设具有中国艺术风格的木刻课程。黄永玉在荣宝斋系统学习了传统水印木刻技术并结合自己创作木刻的经验总结出《木刻的水墨套印技法》,并发表在1957年《版画》杂志上。文章不仅详细地介绍了传统水印木刻技术流程与方法,同时提出很多新的技术改进方法。1956年撒尼族史诗《阿诗玛》组画插图创作,便是黄永玉先生对传统水印木刻深入研究后的艺术实践成果。《阿诗玛》组画共10幅。由《阿诗玛像》《吹口弦》《射箭》《公房》《打虎》《她被水冲走了》等组成。这套作品采用传统水印木刻技术制作,具有浓郁鲜明的云南少数民族特点,画面以线造型为主,服饰部分辅以绚丽的色彩,富有强烈的装饰风格,不仅是20世纪50年代中国现代水印木刻最杰出的代表作之一,也是将传统木版水印语言成功转换为现代创作水印木刻最典型的成功案列。
黄永玉,《吹口弦》(阿诗玛插图),水印木刻,29.2cm×24.8cm,1952 年
古元是延安时期最具代表性的木刻家之一。其木刻作品如《运草》《减租会》《离婚诉》《练兵》《部队秋收》《哥哥的假期》《人桥》《火烧地契》因浓郁的乡土气息、独特的民族与地域特色和矛盾冲突的视觉图景成为新兴木刻的经典。徐悲鸿称赞他为“中国艺术界一卓绝之天才”,“唯对于还没有二十年历史的中国新兴版画界已诞生一巨星,不禁深自庆贺”。
新中国成立后,古元调入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工作。他的作品开始转向以歌颂社会主义建设和美好生活为主的抒情风景作品。1956年古元先生曾经到荣宝斋学习传统木版水印技法,并结合自身的黑白木刻优势创作出许多充满生活情趣的水印木刻作品,创作于1962年的《夏》就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这幅优美的风景版画取材于颐和园的玉带桥。画面中用青白石和汉白玉雕砌的玉带桥高高隆起,宛若一条洁白的玉带,半圆形的桥拱和水面的拱形倒影在画面中心形成了一个拉长的椭圆,与上下拱起的桥体形成一种微妙的节奏均衡。整个画面以满版黑色为底,桥拱的阴影套印了一版灰色,正好在白色桥体与黑色背景之间做了一个色阶过渡,映衬出绿树浓荫,红花垂柳。桥上两个撑着红色阳伞的游人探头张望湖边戴草帽的垂钓者,使盛夏的荷塘洋溢着一种浓郁的生命气息。作品形象地反映了20世纪60年代初整个中国文艺界的创作导向与艺术家在社会变革中个人的审美价值取向。
古元, 《玉带桥》,水印木刻,34×44cm, 1962年
这一时期的水印木刻创作的代表作品还有张坚如1957年的《早春》、梁栋1958年的《雨中》、杨先让1961年的《果乡》和宋源文1963年的《早春》,这些作品虽然都采用了三合板整版套印的技法,但在艺术语言上均显现出各自的个性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