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融-当代油画语言研究展”参展艺术家:应天齐
应天齐
1949年出生于安徽。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现任深圳大学教授,西安美术学院客座教授,中国版画家协会理事,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早年曾从事木版画创作,屡次获得中国文化部、中国美术家协会大奖,“日本·中国版画奖励会”金奖等。2011年,举办“世纪遗痕——应天齐个人作品展”,2012举办“应天齐世纪遗痕与未来空间”威尼斯双年展,2013年,举办“废墟之殇——应天齐个人作品展”,2014年,举办“谜墙——应天齐世纪遗痕”个展,2015年,举办“砖问——应天齐当代艺术展”,2016年,举办“从西递村到世纪遗痕”应天齐艺术展,2017年,举办“废墟之问——应天齐香港大学艺术展”。
➤ 玄关 244cm×488cm 2011年
走不出的精神家园
——应天齐的艺术轨迹
彭德 / 西安美术学院教授
自从进入西递村之后,25年来,应天齐再也没能离开。尽管他不断表示要走出,尽管他的新老朋友也鼓励他走出,他却如同水边蜻蜓,飞来飞去,总会返回原处。他从古老的西递走进了引领时尚的深圳,用解构的行为和解构的手法消解西递之恋。他以行为艺术《砸黑》告别“西递”系列作品中常用的黑色。在这项行为中,他把玻璃涂黑,在黑夜中的街边当众砸毁,用来表示砸画面之黑、传统之黑、社会之黑,不过由此衍生的碎玻璃碎片依然是黑色的。他曾定点拍摄芜湖老城区的拆迁建筑,在其被拆毁一周年后将影片投射到废墟的墙面上,变成装置影像作品,暗含着对当前的喧闹的拒绝和对往日的宁静的怀念。这一切都表明他没有走出西递情怀。如同高更至死没能离开塔希提一样,应天齐也将离不开西递。西递是他思考的支点,是他创作的参照,是他始终萦怀的实象与心象。这是一种无法排遣的“初恋情结”。
➤ 深宫之六 122cm×190cm 2014年
在崇尚变革的中国当代艺术界,应天齐长时间地处在对西递弃或取的两难境地。作为将西递村升格成世界遗产的功臣,应天齐注定会被这片古村落永久地捆绑。这个境遇是福是累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自己是否真的会放弃这份情感。在中国变得让我们觉得日益陌生的今天,西递日益令人眷恋,如同一个反复出现的旧梦。没有这样的梦境让我们排遣喧嚣的现实中平庸的情怀,实在是精神上的折磨。应天齐比众多质疑现实的中国人更需要这个梦,它象征着精神的家园。应天齐的创作,从某种角度上代表着无数中国人特别是中国文人诉说着这个梦,用以找回记忆的寓所。对于西递,应天齐不论置身何处和做什么,都始终在眷顾,只是不断地变换着顾盼的方式。在“西递”系列中,他以采风者的眼光观察并表现家乡风光:粉白黛黑的大宅、错落起伏的马头墙、斑驳的石板路……他的“走出西递”系列和近期带有版画味儿的油画作品,从整体到局部,仍旧采用“西递”系列的风格,以象征永久和理性的黑色刻画对象。黑色是经典版画的基本色,他把它们改造得横平竖直,使其具有恒定的效果。
➤ 老庄 164cm×122cm 2009年
25年来,应天齐笔下的西递几乎都是冷寂而不见人影的。人的形态、发式、服饰会指示时代,他的题材却无须标有时代的印记。他刻画的西递不只是民俗景观和历史的遗存,不只是传统的化身,更多的是向往永恒的心理需求。如果应天齐关注的仅仅是历史的遗存、过往的传统,那么他会忠实地采用传统的手法加以刻画。熟练地运用这类手法,是他作为科班出身的艺术家的本事。值得注意的是,应天齐的绘画不同于中国的传统版画:传统版画使用的是线,它的发展脉络清晰可辨,无论人物、山水、花鸟、器物,都有一以贯之的作风,比如线描作风、大面积的留白、没有中间调子,等等;与此不同的是,应天齐的作品具有现代绘画的特征,那些硬挺的边缘线同中国古典趣味背道而驰,它对应着科学支撑的西式哲理。那正是上世纪80年代以后影响中国文艺界的哲学倾向,它们同富有弹性的中式哲理大不一样。明清时期流行的版画,源头是宋元书籍版画,其中的人物形象别名“绣像”。绣像在宋代以前是同佛教画像特别是佛教刺绣形象联系在一起的。据文献记载,刺绣形态作为中国特产,可以追溯到大禹治水之前。绣像的轮廓,除了少数界画,统统是曲线。
➤ 哭泣的墙之三 190cm×122cm 2014年
应天齐正在写一本书,声称古代版画不是版画艺术,而是传播手段。这个判断肯定会在版画界掀起波澜,因为它无异于取消了古代版画成为独立画种的资格。的确,《山海经》中的版画形象,《三才图会》中的礼器图、山水图、花鸟图、人像图统统是传播知识的方式和文字的附庸,离开了文字,图像的信息会大幅度地丧失,艺术的传达也会无的放矢。应天齐有着超乎寻常的眼界,他那不中不西的技法为他在东西方画坛赢得了广泛的声誉。需要指出的是,应天齐作品中的黑白构成效果不在于抽象,而在于意韵。中国的意象形式不同于西方的抽象形式,它带有言外之意。在中国古代,黑色和白色的象征意义特别复杂。五行色彩体系中的白色代表金、秋、西、义,黑色代表水、冬、北、智,两者都是肃杀之色。这种色彩观是民俗用色的依据,也是解释应天齐用色的源头。总之,应天齐笔下那些宽窄不同的横直块面不同于蒙德里安的构成观念。同样,作品的肌理所表现的不是质感,而是时间,是历史的沧桑和磨难。比较而言,他的中期作品比近期作品显得直接,在近期的作品中,西递村的木雕部件常常被半遮半露地嵌进画面,用来体现历史的反复无常,甚至让人们从中窥见西递村木雕艺术品在劫难中的故事:“文化大革命”期间,为了防止木雕在“破四旧”的运动中被摧毁,当地民众用石灰将其涂平后写上革命标语,从而保全了拥有着几百年历史的精美雕刻。这批带有典故的油画对讲究直观的造型艺术是削弱还是强化,取决于作品被解释与推广的程度。
➤ 红与黑之二 170cm×170cm 2014年
应天齐是十分自我而又执着的艺术家。在他的画面上,色块的边缘线自始至终挺直、单纯、不拐弯,显示出他不求圆通的性格。应天齐曾一度患有抑郁症,以致他至今仍然不善于逢场作戏,少有世俗的应酬表情。他的作品致力于刻画无人之境,显示出对人的回避。他那不动声色的画面使历史的遗存显得冷峻。画面中黑色块面的含义除了永恒,也隐藏着历史的晦暗、封建文化的刻板和体制的僵硬。对于思路单一而又试图寻找微言大义的观察家,他的艺术犹如一道含而不露的难题。
➤ 流金 195cm×139cm 2012年
➤ 灰色的乐章 150cm×170cm 2014年
➤ 木板墙之三 122cm×178cm 2014年